臺灣高等法院民事判決             107年度上易字第965號

 

上  訴  人      吳○穎

 

訴訟代理人  康○智律師

 

被上訴人      王○文

 

訴訟代理人  林鈺雄律師

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劉哲睿律師

 

上列當事人間請求侵權行為損害賠償事件，上訴人對於中華民國107年6月29日臺灣士林地方法院107年度訴字第212號第一審判決提起上訴，本院於107年12月5日言詞辯論終結，判決如下：

 

主          文

 

上訴駁回。

 

第二審訴訟費用由上訴人負擔。

 

事實及理由

 

一、上訴人主張：被上訴人之女林○璇原係長○大學中醫學系之學生，林○璇因不滿長○大學副教授高○亨就其申請學分抵免之處理方式，於民國99年9月間，在長○大學醫甸園BBS網站、痞客邦網站上與伊發生爭執，伊於斯時所張貼與林○璇有關之言論，均與高○亨無涉，詎被上訴人明知長○大學為調查後，已認定高○亨並未唆使伊張貼前揭言論，竟未盡合理查證之義務，於101年11、12月間， 多次寄送信件（下稱系爭信件）與長○大學副校長、教師獎懲委員會及多名教職員，誣指伊為高○亨之打手，經高○亨教唆而挾怨報復，洩漏林○璇個人資料等不實言論，致伊遭人誤認係高○亨之打手，故意或過失不法侵害伊之名譽權，損害伊之社會評價。嗣伊於105年5月13日透過司法院裁判書查詢系統查詢臺灣士林地方法院 （下稱士林地院）103年度訴字第1703號高○亨訴請被上訴人損害賠償事件之判決，始得知上情，致精神上嚴重受創等情，爰依民法第184條第1項、第195條第1項前段等規定，求為命：被上訴人應給付伊新臺幣（下同）60萬元，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起算法定遲延利息之判決。原審為上訴人敗訴之判決，上訴人不服，提起上訴，並聲明：㈠原判決廢棄；㈡被上訴人應給付上訴人60萬元，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起算之法定遲延利息。

 

二、被上訴人則以：上訴人原為長○大學物理治療系學生，其在校期間聽聞高○亨訴說遭林○璇申訴性騷擾而遭校長責罵等情，對林○璇心生不滿，竟基於誹謗林○璇之意，於101年1月13日至同年月17日間，在個人部落格或長○大學醫甸BBS網站等多數特定人或公眾可瀏覽之網站，刊登、發表詆譭林○璇名譽之不實文章或發言。伊參酌高○亨於臺灣臺北地方法院（下稱臺北地院）102年度易字第91號刑事案件之證詞，及上訴人言論涉及林○璇之求學經歷、父親職業及工作地點等私人資料，基於合理之推斷，有相當理由確信上開資訊係高○亨刻意洩露與上訴人，使上訴人在前開網站上攻擊林○璇，以達報復目的。伊不忍見林○璇長期受高○亨及上訴人聯手以不實言論詆譭，致身心嚴重受創，為遏止該等侵害行為繼續發生，始於長○大學召開教師獎懲會議前，寄送系爭信件與該校副校長、教師獎懲委員會及多名教職員，以說明前情之原委，主要在表述高○亨之不當言行及林○璇之心路歷程，此情早已為上開人士所知悉，並未貶損上訴人社會上之評價。伊就上訴人前揭行為，基於確信之事實，對於與公共利益相關而可受公評之事項，申論個人之意見，主觀上無詆譭上訴人名譽之意圖，且未散布於眾，不構成侵權行為等語，資為抗辯。答辯聲明：如主文所示。

 

三、查被上訴人於101年11、12月間，寄送內容為：「…高○亨竟然在刑事追訴期過後，馬上利用校園問題人物甲○○當他的打手，挾怨用極惡毒的手法報復，將○璇的私人資料、爸爸的職業及工作地點、○璇以前讀過的校系都洩漏給甲○○，讓甲○○從100年12月底開始，在長○大學BBS網站公開瘋狂的大量發表誹謗文攻擊○璇…」之系爭信件與○大學副校長陳○侃、教師獎懲委員會及教師柳○卿、莊○亨、鄭○德、宋○錦等人。上訴人以被上訴人前揭行為涉犯誹謗罪為由，向臺灣士林地方檢察署（下稱士林地檢署）提出刑事告訴，經該署檢察官以105年度偵字第12510號為不起訴處分，上訴人不服聲請再議，經臺灣高等檢察署以105年度上聲議字第8514號駁回其再議之聲請確定等情，有士林地檢署105年度偵字第12510號不起訴處分書在卷可稽（見原審卷第136-139頁），且為兩造所不爭執，並經本院調取前開偵查卷宗查閱屬實，堪認為真實。

 

四、本院得心證之理由：㈠按涉及侵害他人名譽之言論，可包括事實陳述與意見表達，前者具有可證明性，後者則係行為人表示自己之見解或立場，無所謂真實與否。而民法上名譽權之侵害雖與刑法之誹謗罪不相同，惟刑法就誹謗罪設有處罰規定，該法第310條第3項規定「對於所誹謗之事，能證明其為真實者，不罰。但涉於私德而與公共利益無關者，不在此限」；同法第311條第3款規定，以善意發表言論，對於可受公評之事，而為適當之評論者，亦在不罰之列。上述個人名譽與言論自由發生衝突之情形，於民事上亦然。是有關上述不罰之規定，於民事事件即非不得採為審酌之標準。申言之，行為人之言論雖損及他人名譽，惟其言論屬陳述事實時，如能證明其為真實，或行為人雖不能證明言論內容為真實，但依其所提證據資料，足認為行為人有相當理由確信其為真實者；或言論屬意見表達，如係善意發表，對於可受公評之事，而為適當之評論者，不問事之真偽，均難謂係不法侵害他人之權利，尚難令負侵權行為損害賠償責任。又陳述之事實如與公共利益相關，為落實言論自由之保障，亦難責其陳述與真實分毫不差，祇其主要事實相符，應足當之。

 

㈡上訴人主張：被上訴人於101年11、12月間，寄送與長○大學副校長陳○侃、教師獎懲委員會及教師柳○卿、莊○亨、鄭○德、宋○錦等人之系爭信件，其內容不法侵害伊之名譽權等情，為被上訴人所否認，並以前揭情詞置辯。經查：林○璇就讀長○大學中醫學系期間，因99年9月入學申請抵免生物學學分，遭高○亨拒絕，致99學年度第2學期發生修習課程衝堂，嗣高○亨獲悉被上訴人向長○大學中醫學系系主任沈○忠陳述此事之過程中，指控高○亨對林○璇為性騷擾行為，遂於同年12月23日下午某時，在長○大學醫學院中醫學系之生物課課堂上，發表被上訴人曾提及其常於夜間要求林○璇至其辦公室進行課後輔導，孤男寡女，並以此作為抵免學分之交換條件等言論，長○大學校長知悉高○亨在課堂上發表前開言論後，即斥責高○亨，上訴人獲悉此事後，遂於原判決附表一、二所示時間，在長○大學醫甸園BBS等網站，張貼原判決附表一、二所示內容之言論等情，此有臺灣桃園地方法院102年度訴字第160號民事判決（即被上訴人、林○璇就高○亨在課堂上發表前開言論之行為，訴請高○亨賠償損害事件）附卷可稽（見原審卷第61-71頁），並經本院調取臺北地院102年度易字第91號刑事卷宗（即上訴人因張貼原判決附表一所示言論而被訴妨害名譽事件）核閱無訛。觀諸上訴人所張貼如原判決附表一、二所示之言論，乃在指摘林○璇因不滿高○亨不同意其申請學分抵免，基於報復高○亨之意，捏造高○亨曾要求其晚上至高○亨之辦公室進行課後輔導，卻趁機對其為性騷擾之不實事項，向長○大學誣指高○亨有性騷擾之行為，致高○亨險遭長○大學解聘，並諷刺稱：「要是林○璇又假借要問問題，然後抹黑男老師性騷擾，那可就完蛋，以後男老師跟林○璇講話都要相隔五十公尺，以測（應係「策」字之誤）安全」，足認上訴人確曾在長○大學醫甸園BBS等網站 發表對於林○璇不利之負面言論，則被上訴人之系爭信件所提及「甲○○從100年12月底開始，在長○大學BBS網站公開瘋狂的大量發表誹謗文攻擊○璇」等情，即非不實之指述。次查，證人高○亨於士林地院103年度訴字第1703號 高○亨訴請被上訴人賠償損害事件審理時證稱：伊曾於99年○月23日在課堂上，對著林○璇之同班同學罵林○璇，因林○璇與其母（即被上訴人）曾於99年12月間到教務處投訴伊對林○璇性騷擾，系主任沈○忠於同年12月20日轉知此事，伊非常生氣，才會在課堂上責罵林○璇，翌日下午校長找伊去校長室罵半個小時，因林○璇已委託律師向校長投訴，還說要召開記者會，校長很生氣，說伊行為有損校譽，要將伊解聘，系主任也轉知林○璇那邊有律師到學校來，因此伊先被解除導師職務，接下來在系主任及另位老師陪同下，伊有到林○璇同班同學之班級公開道歉，並寫致歉函，此事在學校傳開，網路上也有人討論，後來某日甲○○（即上訴人）有來辦公室詢問伊有無發生被投訴性騷擾、在課堂上發脾氣、被校長罵及公開道歉這些事，伊跟甲○○說有這些事情，並簡單說一下過程等語，此經本院調閱士林地院103年度訴字第1703號卷宗核閱無訛（見該卷第123、124頁），佐以上訴人曾於101年1、6、7月間在長○大學BBS網站張貼文章稱： 「…老師（即高○亨）還跟我說，林○璇他爸爸是醫生，我要給他爸爸面子，講話就比較客氣…以下是她的個人資料：林○璇，****@hotmail.com.tw…臺○物理治療系唸一年成績普通，之後未再升學，過了四年才重考上長○中醫系…爸爸是牙醫，在中山北路有店面…」等語 （見士林地院103年度訴字第1703號卷第114、118、134頁）， 可知高○亨確曾將其與上訴人發生紛爭之緣由及林○璇之父之職業等情告知上訴人，其後上訴人即在長○大學BBS網站發表前開言論， 張貼林○璇之個人資料、以前就讀校系及其父之職業、工作地點等資訊，被上訴人因認上訴人所獲知之前揭資訊乃多經由高○亨告知，且高○亨與林○璇間之前開紛爭與上訴人無關，上訴人張貼原判決附表一、二所示之言論，乃在為高○亨解釋、抱不平，而對林○璇多所指責，是被上訴人於系爭信件中指稱高○亨利用上訴人張貼前開不利於林○璇之負面言論，尚難認被上訴人無相當理由確信其發表之言論內容應屬真實，至長○大學調查後，雖於101年12月26日出具調查報告， 認定：「…高師（即高○亨）於課堂上之言論實有不當之處，雖經公開道歉取得諒解，但吳女士（即上訴人）之網路推文再衍生滋紛，論究高師指使吳女士毀謗情事，證據力仍然不足…」（見士林地院103年度訴字第1703號卷第180頁），惟該調查報告係在被上訴人寄發系爭信件後始作成，非被上訴人寄發系爭信件時所得以審究，無從憑此即謂被上訴人明知高○亨並未指使上訴人張貼原判決附表一、二所示之言論，卻仍寄送系爭信件指稱高○亨有利用上訴人張貼原判決附表一、二所示言論之行為。

 

再者，系爭信件所載：「高○亨利用甲○○挾怨報復，將林○璇私人資料、以前就讀校系、父親職業及工作地點等資訊洩漏與上訴人，由上訴人在長○大學BBS網站發表誹謗林○璇之言論」等情， 乃在指責高○亨利用上訴人發表前開言論誹謗林○璇，縱上訴人發表前開言論之行為，並非受高○亨指使，而係出於己意所為，系爭信件所稱高○亨利用上訴人張貼前開言論等情，亦係是否侵害高○亨名譽之問題，上訴人既確有發表前開言論之行為，則被上訴人以系爭信件指稱上訴人發表對於林○璇不利之負面言論，既非虛構，自無因故意或過失，不法侵害上訴人名譽權之情事。另關於大學教授是否因與學生間存有私怨，即利用他人在大學BBS網站發表不利於學生之言論，而有挾怨報復之情事，事涉學校處理態度當否，間接影響校譽，與公共利益有關，又上訴人多次在長○大學BBS網站發言辱罵他人， 且與長○大學教官發生爭執，經長○大學認其言行不當而記大過（見原審卷第101-135頁），且張貼前揭不利林○璇言論之次數甚多，被上訴人基於前情而於系爭信件中稱：「高○亨利用校園問題人物甲○○當他的打手」等語，亦難認係惡意發表不適當之言論，難謂係不法侵害上訴人之名譽權。依上所陳，上訴人主張被上訴人寄送系爭信件與長○大學副校長陳○侃等人，其內容不法侵害其名譽權，而請求被上訴人賠償非財產上之損害，並無理由。

 

五、綜上，上訴人依民法第184條第1項、第195條第1項前段等規定，請求被上訴人給付60萬元，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起算之法定遲延利息，為無理由，不應准許。原審為上訴人敗訴之判決，核無不合，上訴論旨指摘原判決不當，求予廢棄改判，為無理由，應予駁回。

 

六、本件事證已臻明確，兩造其餘之攻擊或防禦方法及所用之證據，經本院斟酌後，認為均不足以影響本判決之結果，爰不逐一論列，附此敘明。

 

七、據上論結，本件上訴為無理由。爰判決如主文。

 

中 華 民 國 107 年 12 月 26 日

 

民事第九庭

 

審判長法 官 楊絮雲

 

          法 官 賴淑芬

 

          法 官 蔡和憲